一块黑猪肉

我从小生活在淳朴的寸石农村，平时看每个人都是阳光灿烂下的好人。但最近一件小事，稍稍“考验”了一下我的眼光。

上周六早晨，寒气逼人，我提着一整块新鲜的猪臀肉来到楼下菜摊，想请菜老板分割做成腊肉。这块肉约莫二十多斤吧，是叔叔从乡下专程给我送来的。这是他刚杀的年猪，说这条猪没喂一丁点饲料，且是少见的黑猪。

我在省城呆了十多年，还是第一次见到黑猪肉，不由得想起家乡的味道，很亲切。叔叔临走时三番五次嘱托说，这是猪身上最好的部位，绿色健康，千万别送人，留着自己吃。送给了别人就是出卖了他。

我一直不晓得卖菜的两口子姓啥名谁，只晓得他们是从川南来的，二十多年前就在我们楼下卖菜。当时，我居住的这个小区还没开发，四周是一片农田。两口子的菜摊儿不大，菜品不多，价格也不贵，每种蔬菜娇嫩欲滴，特别新鲜。两口子待人实诚，见人就笑，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来买菜，从不缺斤短两。两口子把一对儿女拉扯进了大学不说，还在我们小区按揭了两套房子，虽然过得有些紧巴巴的，但踏实自在。

两口子看到我，跟往常一样老远就打招呼。

知道我来的目的后，他们说这会儿手头不空，可以先把肉放在这里，午饭后再来取。当时，他们身边，几十口袋的蔬菜还摆在地上，买菜的大妈已把菜摊围得水泄不通。

我把肉放下正欲离开，两口子叫住我，“哥老倌，看好哦，21斤！”丈夫把肉放在电子秤上，让我仔细看了看。

岳母见我两手空空回到家，大惊，忙追问肉的去向。听我讲明原委，她连连摇头：“完了完了，那电子秤肯定有问题。这些年我买菜可没少吃亏呀。这么好的黑猪肉，那两口子肯定要掉包换成饲料猪肉！你这娃娃做事真不靠谱呀，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，都啥年代啦？”老人家越说越急，坐立不安，在客厅里、厨房里走来走去。但无论她怎么责怪和担心，我稳如泰山，坚信两口子不会搞啥幺蛾子。

半小时后，妻子带着学奥数的儿子回家，她听说这事后也道，这年头除了家人还能相信谁呀？她急得要马上冲下楼去，取回那块黑猪肉。

母女俩东说西说，把我也搞蒙了。我情不自禁伸长脖子望望楼下，想透过石墙楼梯，瞅瞅那两口子是不是在低声“密谋”什么……

半小时过去了，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提着两大袋东西回来。我和岳母接过口袋一看，正是分割好了的黑猪肉。妻子说：“哎，我们错怪人家了。他们两口子早就忙完，本来要打烊回家，怕我们急着吃肉，就一直在等我们下楼现场监督。我要给加工费，他们硬是不收，说这些年大伙买他们的菜就是帮了他家大忙，又都算邻居，收钱就见外了。”

听到我们的议论，九岁的儿子从书房跳出来，瘪瘪嘴儿批评我们，“哼，还口口声声教育我们呢！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你们不是经常唠叨，说人与人要多点信任，多点理解吗？”

我和妻子面面相觑，不知如何搭话。

是啊，如果我们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，又怎能让孩子很阳光地看这个世界呢？